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记不清多久没有回老家,一个周末的晚上,梦里有我的父母亲,清晨赶紧打电话,那头传来母亲兴奋的声音,你怎么清早有时间打电话,今天你会回家吗?如果不忙,回来看看你爷(方言,即父亲)的杰作。
挂了电话,赶紧带上孩子,备上父母亲喜欢的水果,驱车回老家。才蓦然发现,已是初冬的农村,却依然是夏季般的炙热,地里一片枯黄,少有的蔬菜也蔫蔫的,似乎在用自己最后的倔强对抗这几个月滴雨不下的干旱,空气中弥漫着燥热,连鸟叫声似乎也缺少了往日的生机。老远就看到黄色地毯上的一块惹人注目的绿。带着孩子们悄悄地靠近,整齐而又绿意盎然的菜地映入眼帘,孩子们惊呼——太棒了,一行行一列列,分明就是我们写字的田字格嘛!白菜、胡萝卜、莴笋、菜苔、西兰花……排列整齐,意气风发,就像阅兵场上的仪仗队在等候检阅。而我的老父亲,手持喷水枪,仔细用心地喷洒着每一株,另一头,是母亲不时地帮着挪动水管。透过被阳光晕染得细细的水雾,思绪一点点蔓延开来……
父亲出生在一个大家庭,家里有兄弟姐妹8个,他排行老四。1969年,17岁的父亲应征入伍,当了7年的通讯兵后退伍。回家后,他成了大家庭的主力。许是因为他读过书、当过兵,成为爷爷最信赖器重的儿子,家庭里面几乎所有的大事,父亲都是亲力亲为,几个叔叔姑姑分枝散叶各自有了小家庭,他依然顾全着整个大家庭,每每母亲跟我们回忆起当年父亲为了大家庭做的某些“壮举”,依然感慨不已!
父亲一生好强,对自己要求非常严格。被子一定折成豆腐块,每日一定打扫庭院,日常事务一定记下“流水账”……任何事情的处理,必须有棱有角。在单位,父亲是会计,每每年终结算时,看到他噼里啪啦地拨打着算盘,一分一毫都毫无差错。我和妹妹对数字的高度敏感,许是小时候耳濡目染的结果。自小我们姐妹就是听着一句话长大的:不靠天不靠地,只靠自己努力。在上个世纪80年代初,父亲和母亲在上班之余,坚持种地养猪,每年余下的粮食卖掉后,换回了我们村上的第一台电视机、第一台洗衣机、第一台双卡录音机……几乎全村老少挤在我家地坪里,观看满带雪花点的《霍元甲》,我和妹妹成天跟着哼唱《刘三姐》,也能有模有样地对山歌。而这些,自然成为了当年我和妹妹小小的傲骄,也终究成为了铭刻心中的印痕。多年以后,我们各自成家立业,终于深知父亲的不易。他用双手的老茧告诉我们,凭自己是可以创造想要的、更好的生活!
父亲很乐观,也极宠爱我们姐妹。小时候每天黄昏时分,我和妹妹就会朝父亲下班回家的小路上张望,期盼着“叮铃铃”自行车的声音,车把手上摇晃着的一小包糖果抑或是一小串香蕉,那个时刻的幸福,在物质条件无比优越的今天,却是再也找不到的感觉。而最惬意的时光,就是父亲带着小小的我们,坐在“凤凰牌”自行车前面的横梁上,在坑坑洼洼的机耕道上,留下一路欢声笑语,有春风相伴,与秋月相拥,这也成为了我们坐过的最豪华最舒服的“私家车”。也许是受爷爷的影响,父亲喜欢喝点小酒,每每看到我们姐妹吵闹,他常狠狠地抿上一口酒,大笑起来,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,脸上最是满足却从未有过呵斥。在如今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,当面对生活、工作的压力,想想父亲的笑便一切都释然了。父亲,用他的笑声告诉我们: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,你笑,生活就乐呵!
父亲很开明。80年代的农村重男轻女的思想还是很严重的,在生养了我妹妹之后,父亲便下定决心家里要送出两个读书人。14岁那年,我离开家乡去省城求学,父亲带着小小的我,清早出发,换乘了3趟车,傍晚时分才到达学校。现在还清晰地记得,除了一身的疲惫,伴随我的还有面对太多新鲜事物的茫然无措。当天晚上,住在学校招待所,临睡前,父亲告诉我,第二天一早,他就得赶每天唯一一趟回家的班车,报到缴费领取生活物品,都只能我自己解决。第二天天蒙蒙亮,招待所外面好听的鸟叫声把我惊醒,听到父亲轻轻洗漱,轻轻带关门,我赶紧跑到阳台上,在薄薄的晨雾中,父亲的身影越来越模糊,冰冷的晨风裹着不争气的泪水掠过脸颊。我多希望父亲能够像其他父母一样,帮着孩子把一切安顿好,可是我知道我留不住他,他放心不下单位的事情。九月的那个早晨,一个瘦瘦小小的女孩对未来生活的无尽茫然留在了那个阳台。多年以后,每次跟学生们品读朱自清先生的《背影》,我都会不由自主地想起父亲留给我的那个背影,那个走得毅然决然的背影。终于也读懂了很多,父亲用他的背影告诉我:路得自己走下去,独立就是一生的财富!
父亲是一名有着50多年党龄的老党员,至今依然保持着一名党员最纯净的初心。当年妹妹攻读研究生时申请入党,父亲很是骄傲,可同时也为我操心:你教学工作努力向上,可为什么不积极向组织靠拢呢?于是在他的一路鞭策下,我也成为了一名共产党员。每当老家村上要办一些大事,征求党员意见的时候,他总是以大局为重,配合组织,为村上的工作尽心尽力。2019年,老家村上改修柏油路,为了支持路面拓宽,他主动把我家靠近马路的风景林砍掉,不小心从3米多高的树上摔下来,头部受伤至今依然有严重的后遗症。可是倔强的他始终认为自己的付出是值得的,“任何时候,党员自然就是要起带头作用的。要是战争年代,党员一定是要带头冲锋陷阵的,轻伤不流泪,重伤不下火线……”
什么时候回来的?怎么蹲在田坎上呢?走,回家!耳畔,父亲依然爽朗的话语声打断了我的思绪。父母亲各自牵起撒欢的孩子们的手,走在前面,莫名就有一种错觉,似乎时光倒流,那不就是曾经小小的我们的快乐吗?父母亲身上的普通平凡,不正是夯实我们社会和谐的如磐基石?岁月匆匆,传承无声……
责任编辑:王星